2013年1月26日

奴化訓練營

想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是頭一回讓人下跪,面前跪下的一片人海實在壯觀,令人難掩衝動想說句:「眾卿家平身」……


「你們用腦子想想平日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班主任!」不遠處的看台傳來教練震耳欲聾的咆哮:「你們簡直是人渣!」

烈日當空,四十多人硬生生地跪在熱得發燙的石地上,儘管膝蓋發痛,他們非但沒有怨言,反而個個淚眼婆娑,嘴裡囁嚅道:「MISS……對不起!我……」愧疚得說不下去的模樣,活像殺了我全家後良心發現。

我佇立在矮了一截的罪人當中,堪稱鶴立雞群,他們的痛改前非實在令我尷尬,我瞄了瞄那些教練,在他們的劇本裡我該不會要和學生攜手奔向夕陽吧。

近年很多中學都會強迫學生參加「領袖訓練營」,這些訓練營與美容院Sell療程的模式不相伯仲,都要先狠狠地踐踏你的自信,將你說成世上最不堪的廢人,之後才能令人乖乖地棄械投降,不過美容院要的是錢,他們卻要你上繳自尊。

身體是最後的戰場,要摧毀一個人的意志,最有效的方法是折磨他的身體。可憐我們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要跑圈掌上壓早就叫苦連天,偏偏魔鬼教練連哭都不准哭,動不動就要被喝罵被罰親吻地下。最恐怖卻是一啖屎之後的那啖砂糖,小屁孩受了屈辱以後,總會來個懺悔大會,以煽情音樂襯托烏絲燈膽折射出來似的光影,在這吃人集中營似的地方終於冒出個熟識的人──即使平時和班主任不太親厚,如今卻像經歷過生離死別似的感動。

比起中共的軍訓,他們人性化得多,因為加入了很多emotional的元素。每個環節都很戲劇化,團隊精神、挫折、懺悔、大團圓式結局的感動......他們要的不是drama queen,因為講究的是team spirit,所以把一個個drama queen訓練成一團drama team

「你們閉上眼反思一下,」教練放輕了低沈的聲線,空曠而昏暗大堂播放著Beyond的〈真的愛你〉,「父母的提點你們可有聽過?老師的勸戒你們可有遵守過?如果你感到內疚的話,請你上前擁抱你的班主任,向他們說一聲……『對不起』。」我在黑暗中險些被分屍,幾十人爭相上前哭著「擁抱」我,「你們可有想過,父母和老師沒有義務幫助你們?他們就算罵你也好罰你也好,不過是為了你們好!到頭來卻被你們嫌煩!」此時,哭聲簡直到了氾濫的地步,「你們抗爭總以為自己很有道理很有型,就像之前那些學生反對國民教育一樣,明明自己都一知半解卻又理直氣壯,板倒了父母板倒了老師板倒了政府就很有型嗎?你都不知道人家只是為了你們好!」

我聽得一愣,我什麼時候和特區政府成為同了?真是與有榮焉!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領袖訓練營」不是旨在訓練領導,而是馴養奴才。越是頑劣的學生,「受訓」後的效果越神奇,因為他們是被整治的重點對象,愈是桀驁不馴,受的苦愈多。訓練營的宗旨是「不要問,只要服從」,服從教練的指示、服從父母的說話、服從老師的要求,說白一點,就是服從權威,因為他們全都「為了你好」。

以情感代替思考,以結論取代推敲是人的惰性與本性,教育本應戒慎學生莫要落入慣性思考。理想雖然動聽,面對現實卻不得不讓步,若課室內幾十個學生都用「批判思維」質疑自己,實在是老師最大的惡夢。有一些只會照本宣科的老師心內越是膽怯,就越維護權威,藉此掩飾他的心虛,他們寧願要蠢鈍的「乖學生」,也不願面對愛思考的「壞學生」。情況就像專制政權只想培養愚昧的順民,能夠予取予求,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卻被抹黑為「別有用心」的滋事分子,破壞社會和諧,說穿了,這其實是心虛膽怯的表現。

順帶一提,這類訓練營的神奇魔法往往是有時限的,時日不多就得像灰姑娘一樣打回原形。如果性格能在兩、三天之間改變,那才叫恐怖。若要長時間扭曲一個人的價值觀,方法很簡單,讓他回祖國接受教育就行了。

2013年1月13日

BBA能當飯吃?

轉載  周顯 FACEBOOK

大學學額無關G.D.P.,學術與經濟掛鈎是人間墮落

嶺南學院的超收學生,毫無疑問,是一場因管理不善而引起的災難。然而,事實是,在政府的高等教育政策,只能夠說是全盤失敗,而嶺南學院的這宗事件,只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相比起整個高等教育政策的全盤失敗,簡直不算得是甚麼。
高等教育的失敗,總括而言,是認知上的失誤,基本政策上的失誤,從而導致了整個政策的失誤,而當高等教育政策失誤時,甚至影響了整個社會的安定。這就是今日的情況。
很多人都認為,大學生的數目比率,和現代經濟,尤其是知識型經濟,有著莫大的關係。甚至有很多人認為,大學入學率如果低於五成,就會妨礙了發展高增值的知識型經濟。然而,以上的說法縱非全錯,至少也不是對的。實質上,大學的入學率和經濟發展,是符合著邊際效應遞減定律的﹕在大學生從社會比率的1%增加至10%時,對經濟的幫助很大,經濟增長的速度會很快,但是,從10%以上開始,邊際效用遞用開始發揮效力,到了20%至30%之間,作用便漸漸失去了。

在歐洲,生產力最高的國家是瑞士,大學入學率不到3成,稍低於德國、法國、奧地利等的三成多,最高是芬蘭,有71%,但是芬蘭的經濟水平仍然比不上瑞士。再者,芬蘭擁有豐富的天然資源,瑞士卻全憑高增值的生產,兩者是不可以比較的。大家在批評香港的大學入學率只有18%,台灣則有88%,然而,論到生產力和競爭水平,台灣怎比得上香港?中國的大學入學率是20%,而且還是近年急起直追,才得到的數字,以前是遠遠不到的。反觀,菲律賓一直是亞洲當中,教育水平最高的國家,大學入學率一直超過三成,可是,菲律賓的經濟究竟是怎樣,那也不必細表了。

由此可見,說大學入學率可以增長知識經濟,不過是沒有根據的說法,不過是騙人的鬼話,正是大話怕計數,只要把事實列出來,謊言便會戳穿,真相便可出現了。事實是,中學的普及性,對於經濟發展是至關重要,至於大學所學的內容,和經濟發展的關係,反而遠遠不及中學教育。

當然,大學唸甚麼課程,對於經濟發展,也有著莫大的關係。像在瑞士,雖然大學入學率偏低,但是卻有大量的技術學院,學生在這裏可以學到專業知識,正是「科教興國」,技術學院對於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以互聯網經濟為例子,需要大量的程式編寫人員,才能構造一間成功的網絡公司,所以,要發展高增值經濟,要培養很多的技術人員,也的確是事實。

然而,在香港,學生們學的是甚麼呢?答案是工商管理。在整個地球之上,從來沒有一個城市,像香港這般的喜歡工商管理,中學生應該是學習文理社科常識的時候,中學生讀商科,本來就是入了邪路,但是,香港的教育卻樂此不疲,成為了在全世界最多中學生唸商科的地方,這造成了我們中學生對於文理常識的普遍無知,構成了一個反智的社會。中學生上了大學,也在讀商科,我們實在不明白,一個社會為甚麼需要這麼多的商科學生,莫不成人人都去當管理階層?結果就是,人人熱衷於金融炒股,當這些商科大學生投身於金融界時,造成了金融界的人才過剩,以股票界為例子,人工低於最低工資的小經紀,不在少數。正是因為這是「大學學位量化寬鬆」的結果,從這角度看,現時18%的大學生數目,也是多了。

大學生多了,就不值錢,這是「大學學位量化寬鬆」的必然結果。有的人認為,反而應該減少大學生,因為社會不可能吸納這麼多的大學生。這種想法,不無是理,因為不論在一個社會之中,有多少分量的知識型經濟,的士司機、售貨員、廚師、待應、地盤工人……絕大部份的工種,實際上都不需要大學學位。另一些工種,例如文員、警察、銷售員等等,雖然需要知識才能勝任,可是高中畢業生,也是絕對的勝任愉快,如果從經濟效益的角度看,唸大學也是多餘。

說到這裏,如果大家認為,我們的立場是反對增加大學學位,那就錯了。

在台灣,大學入學率是88%,以這個入學率,自然不可能把畢業生全都保送到管理階層任職。不消說,在台灣,就是的士司機、搬運工人,市井草莽之間,都是大學畢業生。固然,這些人學非所用,從經濟的角度看,的確是浪費了。可是,回心想想,一個人唸完了大學之後,去當苦力,又有甚麼浪費的?一個小學畢業的苦力,嗜好很可能是喝喝啤酒,賭賭錢,說不定還會去嫖嫖妓,但是一個大學畢業生,當了苦力,白天幹了辛苦活之後,晚上回到家中,看看書,聽聽音樂,寫一些有水準的網誌,這樣做,也沒把所學的浪費掉呀!我們理想中的社會,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說穿了,讓青少年們唸大學,是文化的傳承,是讓好學的青少年有享受唸大學的機會,也是基本的人權,因為讓一個青年人在人生最寶貴的光陰之中,唸著大學,思考學問和人生,對於他的未來發展方向,至關重要。因此,如果高等教育以學習知識、傳承文化為目的,就是台灣的88%入學率,還是太少了。但如果唸大學的目的,就是為了增加收入,就是為了增加G.D.P.,而學位主要都是以功利為目的,甚至是集中於商科,香港的18%入學率還是太多了,倒不如砍掉一半,政府把省下來的錢用作社會福利,青少年把省下來的時間,多做幾年工作,賺多點錢,對於社會經濟,反而會更有利。

今日香港的青少年,唸大學的目的是為了出來工作後多賺點錢,唸商科的目的就是為了做管理,做人上人,思想是錯了。然而,青年人的思想未成熟,就是錯了,也可原諒。然而,掌權者、學者居然也不斷的提倡「增加大學學位,促進知識型經濟」,未免是太過反智,讀書不為知識,而為G.D.P.,這個社會,實在是太過墮落了!

2013年1月6日

還是做些功課好

有天哥哥和內地同學說起香港的政治問題,表示不滿中共對香港過份干涉,內地同學反駁,一來二往,正是好不熱鬧之時,內地同學卻冷冷的拋下一句:「政治是污穢的。」然後無限延伸,說「百姓」要相信政府,不然人類之間就沒信任可言,之後就會滅亡()。值得玩味的是,他們修讀的課程是法律。

近日有很多「反對反政府」的人士表態,其論點竟和那位內地同學驚人地相似,但我卻不知能否稱他們為政府的支持者,因為他們只會吆喝一聲「支持特區政府」,再問緣由,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層次高一點的,就開始推諉反對派
/ 示威者凡事都反對,彷彿他們支持的是宗教領袖而不是政治領袖,不要問只要信,反對就是異端,針對事實的理性思考通通化作情感的宣洩。他們愈是理直氣壯,內容就愈空洞,就像莎士比亞在《馬克白》裡的台詞:「蠢人的敘述充滿怒火,音節儘管鏗鏘,但卻全無意義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然而這些「沉默的大多數」卻又很喜歡戴頭盔,從王菀之的「我討厭政治」,到高皓正的「政治方面也不是我熟識的範疇」,再到元旦「憤怒師奶」的「我平時係唔理政治……我真係好嬲呀,
200蚊係絕對請唔起我!」,他們一脈相承地以為只要如此鋪墊,就算獻醜也不算丟架。十八世紀的英國詩人Alexander Pope說:「學淺毀人 (A little learning is a dangerous thing) 」,一知半解的危險在於對自己的無知所無知,然而如今卻有人在月旦政治之前急著「開誠佈公」自己「不太懂政治」,倒也稀奇可笑。不知者不罪,無知者說三道四縱然滑稽,卻也不及將無知當獻寶的人可憎。

和「憤怒師奶」同場獻技的時事評論員王紹爾批評香港人回歸前沒有倒港督,到港人治港時期就倒梁。這和很多內地憤青的論調不謀而合,認為香港人當慣了媚外的奴才,移情作用下以為香港人跟他們一樣,見了黃皮膚的就頤指氣使,對著紅鬚綠眼的卻硬不起來。《左傳
庄公十一年》寫道:「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意思即是夏禹和商湯怪罪自己,迎來盛世;夏桀和商紂怪罪他人,滅亡就來得迅速。為政者不得民心,卻不是下詔罪己,反過來怪責人民「不夠寬容」,還要動員為自己造勢,比不問蒼生問鬼神更可笑,CY的「國祚」早夭看來也是遲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