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9日

容銷金鏡

周柏豪對著碎裂的玻璃杯洋洋灑灑,道盡滄桑,換來一地嘲弄的花生。

翌日fb上戴了一篇陳年記事,
內容大抵說他以前長了滿面暗瘡,
為此變得沈鬱,不敢出街見人,只覺得和世界末日沒兩樣。

網友不忘品評,說柏豪果然感性。

我腦海浮現了不太相干的隻言片語:「毀容之於你來說,想必比我痛苦吧。因為你除了容貌以外就什麼都沒有。」

那不過是一篇網上的武俠小說,一句不應該是punch line的說話卻令我凝視良久,
印象深刻得教我可以立時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

有些甜蜜與溫馨,事過境遷了才覺得此情可待,
反過來說,傷痛與挫折亦然,
跨過了那些坎,等往前跑得遠了,回首再看,滋味竟然一言難盡。

我經常回想那段近乎毀容的日子,
好歹一個女生,滿臉斑駁卻沒有將自己擊潰,不是因為心理質素強韌得強悍,
而是習慣忽略和思考。

對著鏡子,無視自己,到底也算種技能。

容顏對我來說,從來都很重要,
但勉強自己漂亮,與勉強自己不漂亮,同樣是種罪過。

逼迫身體瘦骨嶙峋,對毛孔吹毛求疵,即使不是一種病,也是思考的失算,
誤中了商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然而,庸俗如你我,在還未參透頓悟前,人的內在怎麼可能不與外在掛勾?

「才子而美容姿,佳人而工著作」自古難得,
現世多少人自命風流才子,慧黠才女,可見此乃我們的情結。
不過可惜世間多數是個草包,要麼就是腹有才氣,卻長得抱歉,不修邊幅,滲了些窮酸味兒來。

腹有詩書氣自華,飽讀詩書除了充實人生,也琢磨了審美觀,
如此的一個人,又怎會不重視儀表?


所以說,容顏外貌這東西,折衷取個平衡就最好。

2012年4月26日

港人看待法治的水平

《信報》2012年4月26日

港人看待法治的水平

「雙非」子女問題發展至今,不再是一個人口或其他社會政策的問題,已變成一個法律問題,或應說是 一個法治的問題,更是一個法律文化衝突的問題,這可從最近的一項民調中看到——對於候任特首梁振英提出不保證2013年在港出生的「雙非」子女能獲居港權 的說法,九成受訪者表示支持。

香港社會已差不多達成共識,「雙非」子女將來應不會享有居港權。現在的問題只是,以什麼方法達到這目的。

調查同時顯示近七成人支持利用法律途徑阻止「雙非」子女取得居港權,但對於以何種法律途徑則未有一致共識,44.8%受訪者傾向支持釋法,28%市民傾向修改《基本法》,另有11.5%市民傾向其他方法。這些數字或許可以顯示港人對法治的認受程度。
一直以來,香港人都說法治是香港的核心價值,問題是,香港人說相信法治,實際上他們信的法治究竟是什麼樣的法治?

法治理解 層次有別

很多年前我已指出,法治不是單一的理解,而是分為不同層次的。從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一次釋法開始,雖然《基本法》明文確立全國人大常委會有權解釋《基本法》所有條文,不少香港人尤其是法律界仍然對釋法有保留。

如果對法治的理解只是「有法必依」這種較低階的層次,即法治只是按已有的法律而行,釋法當然是符合法治;在這個層次理解,法律主要只是管治者的管治工具。

不 過,法治有更高階的層次。「以法限權」,要求法律不單是管治者的管治工具,更要反過來規限管治者的權力。若法律條文明確說明一個意思,人們從這知道政府權 力的界線和他們所享的法律權利,那法治就是要確保政府遵守法律,而不會背離法律明文的意思。要法治體制確保這一點,就是透過獨立的法院,按法律原則和公開 的聆訊,專業地對有爭議的法律條文作出解釋和裁決。

由全國人大常委會釋法,不是它不按法而行,而是她是一個非司法性的政治組織,卻有權對《基本法》的條文作出最權威和最終的解釋,且是不經公開的聆訊,以及沒有公平的程序讓爭議各方陳述論據便可作出。

這是為何以釋法解決「雙非」子女問題,雖能符合低階法治的要求,卻不能符合更高階法治的要求。從有近四成半受訪者支持釋法,而只有近三成受訪者支持修法,這或可看到香港人的法治水平。

處理「雙非」子女問題也反映出中港兩地法律文化的差異。上面提到對釋法的分析,是從香港法律制度,也是英從國普通法或西方法學理念的角度看。但有意見提出,我們應以中國法律制度的角度,看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基本法》的法律本質。

法律文化 中港不同

按 中國法律看立法解釋,它並不只是解釋那麼簡單,其實是有着修改法律的法律意義。全國人大常委會是中國法制下立法機關的一部分,由它解釋《基本法》是可以有 着修改法律的相同作用,那應仍符合法治的要求。因為即使是以那較高階的法治標準去看,立法機關修改法律的權力應仍是可以接受的。

這或許是中國法律文化所能接受的看法,但從香港法律文化的角度看,若《基本法》已有明文的規定關於修改《基本法》的機制、程序和要求,把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基本法》的權力擴大至可包括修改《基本法》,那是很難接受的。

即使我們接受釋法等同修法,但按更高階法治要求的立法程序,那應是公開和應有安排讓受相關「立法」影響的人有充分機會表達他們意見的。從這些法治要求看,釋法即使是修法,也仍是不符合更高階法治的要求。

當然,以中國法律文化角度看,會認為這只是香港人不明白和不接受中國法律文化與香港法律文化不同之處而已,只要香港人能明白和接受回歸之後,香港法律文化必須融入中國法律文化,釋法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候任特首上任後會以什麼法律途徑解決「雙非」子女問題,現仍是未知之數,但若香港人不是那麼抗拒釋法的話,快捷方便的方法自然是首選,是否採用能符合更高階法治要求的解決方法,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因他至少可說他沒有背離法治這核心價值,雖然那只是較低階或中國化了的法治。

2012年4月22日

一切由港女說起……(短篇小說)

一切由港女說起……

 根據文獻記載,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男和女無止境地爭辯,並且分為兩大陣營──後人稱他們為毒男和港女,不過當時他們無人承認自己的身份,可惜因年代久遠,大量史料流失,故未能考証其中原因。 他們口齒不清地延續著沒有意義的道德之戰,旌旗蔽日,短兵相接,死傷枕藉,為日後這個城市的衰敗滅亡埋下伏線。

總之,故事從港女說起, 一個活生生的港女。

K清 楚記得在更小的時候,香港還是大英殖民地,大地遍野還沒有出產名為「自由行」的可怕族群;布政司、財政司、律政司的高官名字彷彿在她有生之年都不會改變,港督更是讓人懷念的美好稱謂;;她曾經品學兼優,是個眾星捧月似的人兒,理所當然地自持自豪。

 然而,都過去了。 回歸夜雨,沖刷掉舊世界的點點痕跡,洋溢著一去不復返的懷愐氣息。

 Well, the Good Old Days are gone. 不幸的尾巴追著她不放,麻煩接踵而來,比如現在。

 K輕蔑斜睨眼前的男人,眼神彷彿忍耐著紆尊降貴,禮待的正視著一條臭蟲。 她輕揚及肩捲髮,Chanel N°5的香水味道立時撲鼻而來,清新的香氣直令人招架不住。

「垃圾。」K心裡熱鬧得很,腦袋中罵詞源源不絕,放爆竹似的劈哩啪啦大放厥詞。以她轉數之快,再想她平日之潑辣強悍,堪稱國粹的三字經簡直滾瓜爛熟,巾幗不讓鬚眉,現在要她通通憋在心中,確實委屈,就差沒給活活憋死。

可惜橫觀天下古今,形勢比人強,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說白點,她被人抓住了痛腳,不得不裝孫子。

 男人習慣了她的嘴臉,倒不介意。 反而看她一副要發作的模樣,卻像憋尿般臉色難看,頓時心生快慰,覺得自己是頭在炎夏正午給冰水澆頭的大狗,快感觸電般直竄肢骸。

他慢騰騰地攪拌著starbucks的Gingersnap Latte,眼角不經意瞥見坐在對面的情侶。

女人說:「你這是他媽的搞什麼?不是早就跟你說我減肥不要蛋糕麼?」

男人陪笑道:「我怎敢忘了?那是我吃的。」
女人沉下臉來,瞪眼撅嘴,旁人看了都不知她是在耍脾氣還是裝可愛:「你不愛我,分手吧。」
男人慌了,煞有介事誠惶誠恐,搖頭擺手,倒有搖尾乞憐的氣勢。

 K順著男人的目光望向糾纏的情侶,他們二人同時掀起了嘴角,含笑戲謔地觀察最無聊的較勁,眼裡掩不住嘲笑。

男人想:這個城市的女人都只會耍這花招。
 K想:天下間的男人都這麼賤。

K抖了抖煙灰,鑲了水晶的指甲浮誇地獨自閃耀,夾緊煙蒂吃了一口,然後別過頭做作而熟練地吐出白霧。

煙草只溜進過K的肺部一次,就轉化成炫耀性消費,平白燃燒地球的資源,不過為了一個象徵符號。

「嘖。」上演鬧戲的女人與男人簽定停火協議,女人另闢戰線,高舉挑釁的軍旗,顰眉怒目,揮軍直指K和她手上的萬寶路,撇頭扭向臨時戰友,心虛膽小宣戰道:「他媽的臭死了。喂,控煙辦什麼電話?」

 K原本就有股邪火,如今領土被侵即時怒不可遏,義憤填膺,這城市沒救了,核心價值和自由沒落了,維護尊嚴的人權被剝削了!先不論誰是大眾和小眾,同樣由個體組成的群體,憑什麼要咱們煙民向你們俯首稱臣?

 他媽的,這三八不想活了。

她叼著煙,慢條斯理取出紅白色的煙盒,把白骨似的煙草逐根撕址出來,整齊地放在墨綠的桌面上,暴屍荒野。末了還嫌不夠,正眼也不看就徑自強搶了眼前男人的MILD SEVEN,重演那法西斯的血腥暴行。

男人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只望著隔岸一臉不解的情侶,隨後又舒展了眉頭,蹺起二郎腿寬心微笑,好整以暇,驚嘆自己昔日的有眼無珠,有幸覺今是而昨非,正想沉吟「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以表心志。

 說起這個男人,我們姑且先喚他Y,他倒是個讀書種子。 平白無事也要拋個書包,司馬遷、魯迅信手拈來,常教K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總是半開玩笑地數落K的低能無知,連《三國演義》和《三國志》的分別都不知曉,更莫說作者到底姓甚名誰了。

而他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就是:「嗚呼哀哉,現在的名牌大學生全都是高分低能嗎?」

其實也不能怪Y以偏概全,要知道他認識的名牌大學生就K這麼一株獨苗啊!

咱們這位大才子不知上輩子作了什麼孽,只生了屈原的鬱憤,惟獨沒有文曲星的運氣。明明自覺才高八斗卻高考失利,雖然拼了老命,可連大學的最低門檻也跨不過,只好撈個什麼副學士過過穩。

所以當他知道K竟然是傳統名校C大生,他那叫一個酸啊,就差沒被葡萄淹沒至氣絕身亡而已。

最後他痛定思痛,洞悉教育制度的荒謬,擺出一副傲視群雄的嘴臉,兵分兩路,一方面由衷鄙視一眾名不副實的天之驕子,另一方面玩命兒似的誓要擠進C大。

不過他一向謹小慎微,除非遇到K那樣的對手,否則一般都不動聲色,只會腹誹心謗,無語問蒼天:「你知道香港這個狀元社會最荒謬的是什麼嗎?不是它的填鴨式,也不是它的語言政策,更不是與知識型經濟相背的低升學率,而是,我沒有那個運!」

「你既然看我不順眼,當初怎麼狗公似的追我?」其實K特不屑他窮酸氣,偶爾也會反擊,不過當然不是與他切磋學術,而是緬懷昔日。

 Y每次聽到都不由嘴角抽搐,心裡嘀咕:「還不是妳一副容易搞上的母狗模樣嗎?」

 K一直以為他們命運的相遇在酒吧,驚鴻一瞥,Y就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Y卻一直隱瞞,他真的是驚鴻一瞥,不過並非那烏煙瘴氣之地,而是試場。

梅雨季節,霪雨霏霏,莘莘學子頂著慘白的臉,顏色憔悴,形容枯槁,行尸走肉,趕赴的不似試場而像刑場,只欠六月飛霜,血濺白練。 Y手捧補習社的精讀筆記,昨夜輾轉反側使他如今猶如走在棉花上,腦袋混沌空白。

抬手看錶,原來快要行刑,不禁手心冒汗,口舌乾燥,可又怕待會兒要上廁所,不得不忍耐飢渴的欲望。

 Y以為自己穿越到宋朝,士子漏夜趕科場,連考三天,考核的主菜是體力與毅力,學問只是一道配菜。

可惜他已先輸了陣勢,徹夜未眠,腦子不甚清明,只盼望不要落筆打三更。

 就在他思量過甚之際,K才慢騰騰地走進試場,所到之處莫不引起觸目又寧靜的騷動。

 淺茶色的長直髮挽了個高髻,附上一個桃紅的心型頭飾,貼身無袖T-SHIRT配上熱褲長靴,香水撲鼻得使人窒息,若非她手上的准考證,還會以為她是一夜未宿的酣醉流鶯,旁人大概會打趣道:那個……小姐,您走錯路了,考場不是發財路。

 Y的心情非常微妙,本來的緊張也緩和不少。
 你看,本公子今天的狀態再糟糕,也有大堆的人墊底嘛!

Y喚醒了腦海裡的記憶海馬,遙想與K過往的種種恩怨情仇,不禁莞爾,卻不是因為昔日的甜蜜或甘苦,而是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就像逗弄一隻桀驁不馴的雌性寵物,儘管牠咬了你一口,可最後還是要雌伏在你身下。

 女人啊,就只是女人而已。

 K從戴著墨鏡的有色視野偵測到Y礙眼的笑容,決定先攘外後安內。 她掏出ZIPPO打火機,以縱火狂徒的豪邁氣勢,仔細地焚燒每根香煙,烽煙四起,充斥鼻腔,連味蕾都沾上濃烈的苦澀,提神藥劑強行刺激著神經,讓人戰意高昂。

 沒等女人反擊,K已先發制人,在眾目睽睽下用地道的港式廣東話向女人全家請安問好,大有愈戰愈勇的勢頭。 店內的客人服務生路人甲聞聲抬頭注視,只見K頂著奶茶色的長捲髮,臉上過大的墨鏡都遮蓋不了濃妝,上身披了件豹紋襯衣,洗白了的牛仔裙卻是極短的。

她的外貌與美和醜無關,只是純粹地衝激著這個城市一貫的審美觀,厭惡和不屑油然而生。加上她對公共空間從空氣到精神的冒犯,實在是…… 他們在腦海中努力搜索一個適合貼切的形容詞,不過因為語言退化,大眾罹患嚴重失語症,他們保持緘默,連腦袋都是空的,搜索失敗。 那時候「港女黨」還沒普及,這個社會現象還未提升至一個慣性的語言現象,所以他們的嘴巴舌頭維持靜態。

 K知道自己技驚四座,雖然她寧願相信自己是豔驚四座,但無論如何都難掩心中得意。突然想起一篇報紙上的評論,作者說:「舊日,粗話只有用得適當與否、過度與否,有節制之禮,無禁制之令……粗話被視為不可說的污言穢 語,是近代城市化的現象。」[1]

「BITCH。」末了,她以一句英語作結。 儘管她的廣東話髒話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她還是喜歡用英語作結案陳詞,以暗示自己並非地道的香港人,或許也同時表明自己融入了香港的社會。

 K是什麼人呢? 難說。 國藉上,她拿著加拿大護照。 血統上,她祖籍廣東。 文化認同上,她只知道自己不屑香港的草根性。

不過她的確在這不中不西的雜種地方出生和成長。 如果她是個混血兒,或許可以更心安理得地享受身份認同的危機。 可惜,她充其量只是個回流的香港人。 身價暴跌,只好用比香港人好一點兒的英語重新建構價值。

 所以她特鄙視英語發音不正確的香港人。 比如她的表姐。 不過嚴格來說,她不承認她是香港人。 在K看來,「新移民」的潛台詞是「低等的敵人」。

 她們年齡相仿,總會在親戚的聚會上被迫扯在一塊兒,有心或無意地評頭論足一番。

 K不止一次掀起暖洋洋的笑意,刀光劍影,字字血花,焦躁地捍衛著正義似的身先士卒:「唉?你的皮膚太暗啞了,女生就算再會讀書也不能虧待自己啊!不是說十八什麼……對了,is that十八無醜婦?」

 K含笑觀摩她的尷尬,親切地拉起她的手,告訴長輩要帶表姐到附近的商場,介紹她一些護膚品和化妝品。

 K的媽媽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笑罵道:「你這鬼靈精,讀書又不見你這麼用功,就知道打扮,別教壞你的表姐呢!」然後從手袋中拿出鈔票遞給K,「給表姐買點兒好用的,別私吞了啊!」

 對方陣營主帥自然連番推脫:「噯呀!你客氣什麼!她還是學生這麼花俏成何體統?」

 K擠出個燦爛的笑容:了不起,說得我好像出來混似的。

 「女孩子清爽整齊就行了,化什麼妝……唉,我那女兒又不如你那個漂亮,不用這樣麻煩了……」

先不論這句話的邏輯謬誤,K想:還是佛洛依德說得好,這世上沒有不小心說溜了嘴,Freudian slip只會出賣你潛意識裡齷齪的真實。

不過她總算在升大學時扳回一城。 她和她同時考上傳統名校C大,雖然K的成績不及她表姐,但同樣都是商學院,旁人又有誰理會箇中功過,成敗得失的過程重要嗎?

 K是值得欣喜的,在這個只有18%存活率的廝殺中她完整無缺,還登上最高級困獸鬥的殿堂,除此以外,她比她還擁有更多其他的虛榮,所以她為自己宣告勝利了。

根據經濟定律,物以罕為貴。 不過這句自古的真理卻混淆了不少視聽,讓人容易忽略了需求的重要,誤解以奇貨自居就能奇貨可居。

還好,K頂著C大生的名號,再不濟也有市場,而且求過於供,群情洶湧,她的玉照在網上論壇貼圖區點擊率高企,留言者眾,蔚為奇觀。

「C大女生床上照爆光!」 但入內一看,卻只有她正常不過的生活照,比如在遊艇上塗了厚粉底穿著比堅尼、畫了粗眼線身穿熱褲在酒吧內狂歡等等。 一眾光明正大的偷竊狂痛心疾首,大呼被騙,聲嘶力竭得好像他們真的購買了一張播放ETV的A片。

然而版主發話,如果留言過百,後續就會見真章。 K抱著微妙的心態細看每一個留言,一字一句彷彿都關乎性命與尊嚴。 沒有一個不含惡意。

她知道,她都知道: 抨擊她妝容的一定是不懂化妝的醜女 (她甚至懷疑其中一個是她表姐); 詆譭她生活不檢點的一定是妄想症病患; 用猥瑣語言臆測她床上表現的一定是長期性生活不足的香港男人 (扣上有違婦道的帽子就是長期性生活不足的香港女人); 硬把C大和聖女粗暴扯上等號的,要麼就在學制下被閹割了(思考能力),要麼就是性無。

得出的結論真是絕望,原來性在香港實在太壓抑了,無論男的還是女的都瘋狂地自圓其說,面紅熱赤,性交似的興奮,為著翹首而盼的高潮而忘我叫囂著淫聲浪語。

 當套上了可發揮傳統想像空間的角色,這裡沒有交合,只有苟合。

 愈是饑渴,就愈難耐的正常人欲,非要弄得像犯罪一樣才能滿足。 這個商業掛帥的城市,享受性事快感的最大受益人,並非進行活塞運用的二人,而是集體消費原罪的那群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粗話」,《信報》2008年10月30日

2012年4月18日

網絡廿三條又來了

「知識審裁署署長:嚴肅的變灰諧、不認真,對作品有「貶損性」(???)處理,傷害了產權人精神感受(!!!!!!!),亦是侵權行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從這段說話看出,網絡廿三條就是衝著所謂「惡搞」而來。
政府死都不將二次創作包括在內,不知道以後畫同人/ COS會唔會比人告?
再者,什麼叫嚴肅的變灰諧對作品有「貶損性」?好的藝術作品往往流靈灰諧與幽默。

《2011年版權(修訂)條例草案》委員會剛完成法案的審議工作,
並將於2012年4月20日向內務委員會提交報告,
建議在2012年5月9日的立法會會議上恢復條例草案二讀辯論。



反對網絡廿三條請SIGN:

http://www.ipetitions.com/petition/anti_copyright_bill2011/?utm_source=facebook&utm_medium=social&utm_campaign=Petition

2012年4月14日

高分低能的最佳去處

學歷這東西固然重要,但對於教育機構以外的世界來說,十優狀元與會考14分的大學畢業生其實分別不大,人脈和經驗絕對比那條A金貴,說實在一點,他們寧願要一個有靠山的草包,甚至低一個檔次的世界仔,也不想要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名校狀元。

不過話說回來,我亦很明白為何好些僱主會「歧視」狀元尖子,因為當中的確有為數不少的「高分低能」。不懂變通是重罪,高傲自負則為死罪。

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身為香港人,我們的身份從來都只是一個單純的經濟人,小時候的世界用成績來支撐 (因為誤以為成績好等於將來賺大錢機會更大),大了就用工作來Identify自己。你想,我都睥睨十多萬考生了,你這個區區的中小企老闆憑什麼頤指氣使?這些人輕則犯眾憎,重則開罪老闆。

這些名校畢業生心繫家國,愈是屈屈不得志,就愈覺香港無望,畢竟老子這麼的一個人才都要懷才不遇,你說香港還有救嗎?

內地做了一個調查,追蹤過去十多年的各省狀元,發現這些文曲星下凡後,也不過是個凡人,不見得有何豐功偉業。

考試到底只是遊戲罷了,太較真反而折辱了知識與智慧。說是「狀元」也許是玩笑開大了,把這沉甸甸的帽子硬扣在那些青澀稚嫩的腦袋上,其實也不好。

一個狀元,十年後都只能強調這項成就,無異於狠狠地摑自己一巴掌,証明過去的大好青春年華,其實毫無建樹。

大家總對教育界有點誤會,以為當教師人工高、福利好、假期多、庸人更多。其實不然,只不過很多腦袋其實不太光靈的名校生,在職場「過盡千帆」,磋跎好些歲月,驀然發現應該回歸母體,走進校園,他們方能昂首闊步,涅槃重生。

2012年4月13日

「盛女」的botox

「盛女愛作戰」既反智又機關算盡,乍看以為不過製造恐慌,消費女性;細看卻發現原來是植入版宣傳易,化妝、speed date自然不消說,「醫學美容」、「人生教練」更是泛濫成災。

說起來,「醫學美容」比「整容」好聽多了,亦令保守的香港女性減輕負疚。鼻樑不夠直?臉型不夠瘦?去打支botox就萬事大吉,誒?你可別誤會,我不是去整容,我只是去美容,醫學那種。不夠漂亮而已,卻說得好像是種病似的。病向淺中醫嘛,Florence你還不趁仲有得救,快快來一支botox?

其實來個塗脂抹粉,濃妝艷抹,也就能把瑕疵掩飾,偏偏自從黃子華「喬裝論」竄紅後,在一眾不懂化妝的男生眼中,高超的化妝術竟成了原罪。

中國自古以來,大人家的主婦必有一個終身服侍的侍婢,主婦溫秀清雅,妾婢嬌豔嫵媚。豔媚總令人覺得不正經,縱是賞心悅目,不過是赤裸裸的sex appeal,少了可敬可親的端莊。

而且男人總是抱著奇怪的幻想,以為美女皆是天生麗質。林語堂說,只有新鮮的魚可以清炖,如若已宿,便須加醬油、胡椒和芥末──越多越好。天生麗質自然是濃妝淡抹總相宜,但以香港南方人的基因而言,眼小鼻塌皮膚粗糙的機會率還是大一點,我城男生卻又鄙視「喬裝」,不得已之下,「醫學美容」幫到你!沒有天生麗質,只好扮渾然天成。

Florence既不肯打botox,又批評大學教授的外貌,惹來無數網民圍插。好些女性堅持不肯化妝,又特鄙視整容女生,當人家建議她改善外貌,就會激烈反彈,說別人應該懂得欣賞其內涵云云。其實這和吹看求疵的女性一樣,這些女生一輩子永遠在減肥美肌,企圖追求「零毛孔」和「零脂肪」。她們看似南轅北轍,其實殊途同歸,兩者同樣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前者歇斯底里,容不得別人半點建議批評;後者營營役役,惶惶不可終日。

張潮在《幽夢影》寫道;「貌有醜而可觀者,有雖醜而不足觀者。」此話放諸貌美者亦然。無論天生美醜,亦可耐看,這源於適度的自信,後天加工修飾與內在涵養都不可或缺。

2012年4月11日

男人、政治、爬蟲類

人的腦內遺留了爬蟲類的成份,
它無關理性與道德,保存純粹好勇鬥狠的基因,
不計得失,至死方休。

男人不多不少都愛發表偉論,
不管他如何拙於言詞,
到了一定年歲,
他們對於政治與時事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儘管他們平日只看高登,不愛看書,
他們依然都會堅持那套看法。

偶爾會在網上與人討論政治議題 (認識和不認識的都有),
但屈指一算,基本上都是男人。

很少女人 (尤其是港女) 對政治有興趣,更不說堅持自己的看法了。
那是因為女人天生都偏向感性,所以更喜歡一些情感的話題?
既然擺明車馬是情情塔塔,個人化的抒發又有何好執拗的?

但再想想,其實不然。
與男生談政治,看似理性討論,但還是有好些人訴諸情緒化的語言,
思維就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火上心頭,只爭意氣,結論代替推論,感性取代理性,
一心只想拗贏。
分別在於女人為「雞毛蒜皮」而歇斯底里,
有些男人卻為「國家大事」而好勇鬥狠,
但本質上都沒有分別。

有風度的人,無論男女,都可敬可親。
那是修養與修為的問題,
既不是忍,也不是讓,而是真正的心平氣和,不驕不躁。

2012年4月8日

港男、港女、經濟人

每次觸及「港男」、「港女」的話題,習慣性就會將問題刻板化、平面化,雙方只求歸邊,把對方妖魔化,強辯謾罵也不過是另一次的情感宣洩。

之前在星期日檔案的「偷聽男人心」中說道,男人要面、最怕女人當街責罵、要與男友家人好好相處……說到底,其實不過是基本的尊重與禮貌,這是品格的問題,無關性別、地域,以至關係之深淺。

香港男女之矛盾,不單因為有一部份女人或男人下品,畢竟任何時代皆有粗鄙淺薄者,但現今男女的地位不似往昔,縱然不至於女尊男卑,但兩者都未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遠古時候男人從事狩獵的工作,而女人則在山洞照顧小孩,採摘山果;加上男性在性事後沒有負擔,基於繁衍需要,希望愈多伴侶愈好,但女性由於懷孕的風險,選擇伴侶時傾向謹慎。故此在兩性關係上,男性自古已是主動的獵食者 (predator),而女性就是被動的獵物 (prey)。隨著牛耕的發展,生產力漸漸取決於體力,男性的經濟力量比女性大,形成父權社會,女性亦慢慢被馴養得乖巧聽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更是最佳寫照。

誰賺錢,誰有say,然而現代社會因為以服務業為主,女性溝通力強,故容易「上位」。加上香港女性在職場上擔任要職的比例,有時候甚至比西方國家高。可是,無論男性或是女性都未有做好心理準備。女人既要君臨天下,但不要男人溫吞窩囊;男人想要女人雌伏,但又心有餘而力不足。

事業有成的男人,因為神經緊張,寧願要善解人意的小女人,所以女強人很難可以找一個比她們更強的伴侶。其實大女人也可找一個貼體的小男人,但無奈香港骨子裡其實只是個保守得可怕的小漁村,口裡說著男女平等,心裡卻仍舊奉著宋明的傳統。

而且這裡恨不得把每個人都操練成經濟動物,一個人的價值只在於他的經濟能力,不在於本身的正直與美好。我們這個城市窮得只剩下錢,男和女的之間的強弱關係,也只能建基於賺錢的多寡。

所以你也不能怪有些膚淺的女人,第一句就問你的年薪了,因為我和你即使不把這個問題掛在口邊,卻是認同這個價值觀的。


PS說個題外話,近幾年新聞報紙總在散佈恐懼,說香港男人寧願要北方佳麗,也不要港女云云。它令我不其然想起僱主聯會每年都會公佈一些數據,出口術製造輿論,藉以把加薪的幅度壓到最低。這也是攻心為上的虛晃一招嗎?

2012年4月5日

港女思維思考繁簡字之爭

早前at甩咇的簡體字餐牌一石激起千層浪,甚至再次深化中港矛盾。
其實仔細再看,不難發現身邊的食肆商店早已悄悄「叛變」,
換上新的皮肉,免得折殺那身奴顏媚骨。

剝下正體字,鍍上金燦燦的簡體字,
美其名是照顧金主需要,畢竟誰出錢多誰就是主子,咱們不可「歧視」內地同胞嘛,對不?

但其實一切都是偽名題,而且金主將來說不定因此揮袖而去。

小時候返大陸,一條深圳河活像一所通往異世界的大門,先不說風景與氣息,單是對岸的掛牌以簡體字倒數著「热烈欢迎香港回归祖国倒数X日X小时X秒」,以自覺闖進極權的領域,不自覺地收斂言行。

內地人來港旅遊,你卻以簡體字迎合,是最弱智的做法。
一來他們可以猜到繁體字的意思,二來旅行本來就是體會文化差異。
比方說到日本旅遊,彎彎曲曲的日文全換上耳熟能詳的中國語,全不見那些看不懂的蠻荒語言,
乍看來體貼,再想深一層,我只會想「cheap了」。

文化,從來有高下之分,只不過平時不敢宣之於口。
除了是經濟實力的競賽外,更加是歷史沈澱與國民素質的比併。
你別說「我國」泱泱大國,有五千年燦爛文明云云,
中國簡體字,連百歲也不到。
至於國民素質,嗯,大家明白的。

再補兩句,有不少內地人反駁香港人「歧視」簡體字,就是「歧視」內地同胞。
近年內地同胞彷彿患上被害妄想症,動輒就以為全世界都圍著他們轉,要處心積慮歧視他們。第一、香港的法定語言是(繁體)中文和英文,第二、如果因為不想「歧視」內地人就全都寫上簡體字,那麼香港的商店要不要全都寫上日文、泰文、阿拉伯文?

再者,你說怕人家看不懂,所以加上簡體字,其實也算情有可原,
可用不著剷掉香港人日常的語言吧?
你看看外國,通常在什麼情況才會只有簡體字標語,而沒有本國語言和英文?
是「請勿隨地便溺」?還是「用後請沖廁」?
這才叫赤裸裸的歧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