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8日

中國高考工廠煉出來的是甚麼東西?

老爸說:「這就是為什麼香港學生比不上大陸學生!」我白了老爸一眼說:「看看你想要怎麼樣的學生吧。」

《林家次女》裡記載林語堂說過:「教育者,學校所習盡數送還先生以後之餘剩也。」(Education is that which remains after one has forgotten everything he learned in school)

我們一直誤解了教育,其實學校學習的內容從來不是重點,緊要的是伴隨學習形成的習慣和能力,你可能會忘了小學背誦過的課文,但至今仍然習慣做事不拖沓;你可能忘了計算錐體面積的算式,但仍然保留著對抽象事物的理解能力;同樣地,要懷疑並檢舉同學的規定,也一點一點地改造學生,受訪同學直言:「要我們懷疑自己的同學,這對我們來說很難做到。」同學,放心,經過每天操練,節目出街之日你即使不算得心應手,也應該毫無難度了。

每次參觀中國的學校都令人混身不舒服,全因那陣嗆鼻的集體主義味道比麝香還濃。學生的唯一價值是當個「好學生」,篤人背脊、篤數、懷疑其他同學 (即係老屈啦)等等,在「領導」一聲令下,又算得上什麼?節目中一位家長說他們和子女都沒有選擇,為了高考和前途,即使再苦也只能跟著前人的路走,最後她爆出一句充滿哲學性的話:「你個體怎麼抗衡群體呢?」

《星期二檔案》的 超級高考工廠」探討中國高考 (類似香港的DSE)問題,為了催谷成績,體罰、晨跑、全班同學天未光就站著大聲朗讀課文 (個人認為這個方法極弱智)等等已經不算匪夷所思,其中一間學校為了令學生「不做學習以外的事」,規定學生必需檢舉身邊同學,在夜晚自習時,每個學生會收到一張表,表上有幾欄,包括講話、看小說、談戀愛等等,每欄都要填上別的同學的名字,不可以留空白,即使只是懷疑也要填上。

蘇共要讓俄國民眾順從,就不能讓他們有絲毫機會認同俄國以外的任何集體,出了神聖俄羅斯的範圍,就沒有任何值得認同的東西[1]。中國教育將學子扔進集體主義的溶爐,不僅把他們調教成面對權威就自動跪低的奴才,更要他們把高考與前途看成比生命更重要的永恆價值,他們從此無法認同權貴與實利以外的東西。

史景遷在《前朝夢憶》裡描寫道:「 (科舉)考生就好比婦奴,『以因折其氣者』……『心不得不細,氣不得不卑,眼界不得不小,意味不得不酸』。」考試是中國的第五大法明,開科取士打破了世族壟斷,令平民得以憑藉寒窗苦讀掙個榮華富貴,皇家通過「行政吸納」,盡收天下士子為家臣。

中共將學術依附建制的中華傳統發揚光大,還要變本加厲,因為中共要的不是家臣,它不需要愚忠與諫言,它更喜歡見利忘義的奴才,這才更容易操縱。連身為法律學者的強世功都可以為蠻不講理的白皮書背書,難怪劉曉波在《多面的中共獨裁》中說:「每個官員都以權謀私,每個生意人都行賄漏稅,每個知識分子都攀權附貴,讓富人們的每一分錢掙得不乾不淨。於是,獨裁者手中就握有了隨時可以追究任何人的把柄。」

寧省文科高考女狀元寧願重讀一年,也要放棄港大的offer,因為「除了完全聽不懂廣東話,香港大學自主學習方式,上課、作業、考試都離不開互聯網,也令她感到不適應」。深海魚被撈上岸後會死亡,因為牠已經習慣了深海的水壓,岸上沒有高壓反而令牠很快死掉。女狀元能夠忍受高考的壓力,甚至在高壓的重點高中如魚得水,但竟然在港大待了40多天就受不了,倒教人嘖嘖稱奇。

《狂熱份子》說有些人希望得到「免於自由的自由」,因為一個人除非善用腦子,否則自由就是討厭的負擔。如果自我軟弱無力,再多的自由又有何用?中國高考工廠煉出來的製成品,或許刻苦、耐勞、服從,但終歸缺少了關鍵的品質。



[1]賀佛爾 (1993)。《狂熱份子》。台灣: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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