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8日

用簡體字學中文更快?


漢字一直在變,由小篆變為隸書再楷書,其間字型都有不少變化,但比起簡體字的「基因特變」實在是小筮見大筮,歷史上大規模地改革漢字的只有兩次──秦始皇時代和共產黨時期。秦朝吞六合,掃八荒,一統文字,配合其大統需要;共產黨改造漢字的目的在於「掃盲」,即令漢字便於學習,但簡化筆劃真的可以簡化學習漢字的過程嗎?這個看似1+1=2的問題幾乎沒有人質疑,然而由彭小明撰寫的《漢字簡化得不償失》卻狠狠地摑了大家一巴掌,令人耳清目明,好好地看清了這個謬誤。

「方塊漢字」是視覺圖像,我們閱讀認字時,把整個漢字圖像看作一個整體,無需一筆一劃都數過方能認識它,多一橫少一豎對於字形的辨認和識記影響不大,難度反而和構字「組塊」的熟悉程度有關,比如矗(24)比鬯(14)易記,因此前者是三個直,上一下二,相反鬯字上半少見,匕也不常用。簡體字把所有門字旁、言字旁、絞絲旁改為、讠、纟,其實在認知過程中沒有簡省作用,因為這些字本身就簡單,很快就可以儲入記憶庫,成為組成新漢字的「固定組塊」,繁簡分別不大。

對「目不識丁」的外國人或還未啟蒙的孩童來說,筆劃少的漢字固然較簡單,但只要經過操練,就能把多筆劃的部首變成新的組塊,固此中國千百年來的啟蒙教材都是筆劃較少而結構簡單的漢字,之後才循序漸進。不過無論簡體還是正體字,學習的過程其實都一樣。再者,儘管幼童剛開始學習漢字時,學習繁體字的筆劃數效應 (即筆劃數目愈多,所需學習時間愈長)會比簡體字大,但對於機械記憶力最強的沖齡學童而言,根本不成問題。而且有研究指出結構對稱的漢字較容易記憶,簡體字偏偏化對稱為不對稱,如輔為、閉為、計為,反而不利記憶。

香港高中考試雖然不考簡體字,但亦不加以禁絕,原因不過「實用」二字,簡體字無疑加快了書寫時間,但卻和提高教育水平沾不上邊。一般人只有學生時代要大量書寫,書寫佔一生的比例也遠不如閱讀、辨認那麼多,然而上文已經論證筆劃多寡不會影響認字的速度。而且自從電腦普及,很多人打字比寫字多,簡體字雖能簡省書寫,作用卻也大不如前。

中共一直吹噓自己有效「掃盲」,漢字簡化運動更是重中之重的「掃盲」政策,卻不知教育普及的最大阻力不是繁體字,而是由共產黨牽頭的政治運動。中國1964年文盲兩億三千多萬 (33.58%) 1982年仍有兩億九百多萬 (22.81%),而且7000個常用漢字只簡化了2235個,掃盲教材的字都是經過篩選的最常用的字,人手口刀牛羊等等本來就筆劃不多,沒有簡化,可見簡化字運動和「掃盲」沒有直接關係。近代中國人不能上學不是因為「漢字難學」,除了由於資源匱乏,更重要的原因是社會動盪,比如因為出身不好不准上學、文革時沒有老師沒有學校。

補充一點,簡體字非共產黨發明,規範化反而窒礙了民間一直流行的行草簡體字。赤禍以前,民間已有行草簡體字,而且都懂得拿捏分寸,公文官函必用正體,私人書簡才用簡體。民間行草簡字沒有納入規範字,簡化字運動推行後反而逐漸消聲匿跡,因為「那些年」政治高於一切,騎劫了文化不在話下,甚至鬧出令人心酸心寒的笑話。漢字簡化運動以後,接著就是反右、大躍進、三年「自然」災害 (其實是人禍)、文革,知識份子往往首當其衝。當時的知識份子多少有些書法功底,都會行草簡字,若把字寫得很「花」,會被說成是資產階級思想感情的表現,故意讓農民看不懂,為免惹禍上身,他們都規規矩矩地用收進字典的簡體字,民間一直流行的行草簡體字反而絕種。

漢字一路以來的進化都是有機產物,由時間蘊釀,集眾之智慧,一點一滴都經過千錘百,但中共「敢教日月換新天」的精神已不知為人間帶來多少場冒進的浩劫,簡化字運動開始時由文字改革委員會」負責,領導人吳玉章不是文字專家,卻是中共元老。從此以後,幾十年的光景就毀了漢字的千年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