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24日

在日本遇見香港人,我會裝作日本人

在日留學期間,經常會在一些「旅遊熱點」碰見親愛的同鄉, 那鏗鏘悅耳的廣東話又怎能不教我懷念?
於是我趕緊合上嘴巴,冷眼旁觀,仔細觀摩,眼中鄙夷,心裡無奈。

他們手上捧著疑似名為「xxx旅日全攻略」或是「xxx喪買玩日本天書」的東西,
然後一邊甚為稱職地「喪買」、「喪食」、「喪嘈」。

曾問過不少同學和朋友,如果在日本遇到香港人,你會怎樣?

「梗係即刻唔出聲(講廣東話),扮係日本人啦,費事比其他人以為我地同種。」


說起旅遊書,我有幸曾經撰寫日本旅遊書。
工作主要內容就是翻譯日本網頁的資料成為中文。

友人訝異:「誒?你沒去過那些地方就這樣『吹』出來嗎?」
「對啊。」
「不是吧!你公司叫什麼?好讓我不要不小心買了!」
「沒用啦,每本都有這種情況因為採訪回來後,很多時候發現不夠材料,
只好自行在一些店舖/ 名勝的官網copy圖片,然後運用豐富/貧乏的想像力撰文扮去過。
只要細看某些圖片特別細小又朦朧的話,它多是撰稿員的創意產物。
……(黑線)
「嘿,就算真的去過又怎樣?去了一、兩次就可自稱日本專家嗎?
就算真實地採訪了,寫旅遊書的人呢,都和你一樣,你去過一次,拍些照片,
走馬看花地瞄了兩眼,就可扮成『日本通』了,過癮吧?」

在香港這個過度消費的城市,用金錢買回來的狂歡充斥生活,
吃喝玩樂和工作聯手合作,不留一點反思的時間和空間,
讓我們慣性地迷信權威,這裡,太需要消費指南和專家。

日本研究學系 (JAS)總予人不務正業之感
大概因為日本在香港人眼中成為了一個消費的符號,它讓我們趨之若鶩,
千奇百怪的商品滿足了獵奇的心態。儘管香港人每年在日本所花堪比千金,
卻沒有耐性更深入地了解這個地方和民族,一切只停留在消費的層面,
但他們竟可以抱著這樣的心態和堅持這樣行為模式,
不斷穿梭於香港和日本,並且樂此不疲。
如果說旅行是「空間的遷移」與「時間的轉移」[1]
那麼香港人只是從銅鑼灣走到原宿,
我們並沒有「從二十世紀的香港飛到封建時代的北丹與尼泊爾」[2]
而只是往前快一個小時的時差而已。

陳雲在《五星級香港 文化狂熱與民族心靈》提到,
德國經濟學者摩根洛特(W. Morgenroth)提出旅遊有「物質消費」和「文化消費」。
而旅遊其實並不能使人了解當地風土人情的真實面貌,
因為為了迎合外國人對當地的文化想像,往往造就了文化樣版
(stereotype)
舉個例子,我在旅遊書中介紹了WENDY’S,老闆卻說,你怎麼寫這個?
難道就沒有些更「日本」的食店嗎?壽司啊拉麵啊串燒啊什麼都好。

(我心想: 老細,我已經寫了不下數十間很「日式」的食店了,
再說,日本人吃快餐說不定比吃壽司還多哩……)


書中同時指「出在企業化化、品質保證的標準化,
以及商品生產的全球化之下……,旅遊景點愈來愈有熟悉感,愈來愈『假』。
……庸俗的大多數,
仍然十分享受那種度身訂做的旅遊景觀,認為那些就是真實的異域情調。」

「『遊客』成為一個貶義詞[3]」,
而「香港遊客」是個侮辱詞,因為它代表無知、膚淺、片面、庸俗。
香港既然聲稱旅遊業是四大經濟支柱之一,
那麼就應該想想該怎麼提升層次,
擺脫只會抄襲外國和拉高消費的思維,
在全球化下,難道還欠一個半個只有千篇一律的商場的低俗消費城嗎?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文化定位,
但那些只會視文化為經濟手段的短視官員,
卻斷是做不來的。

上行下效,難怪咱們香港人到日本旅行,
連那偽作的文化也懶得去扮體會,
只能停留在物質消費的層面,一味只會到原宿買at甩咇,
香港一個招牌磕死幾十件的「日本通」,
大概一年飛往日本幾十轉,
也大概在某天的新宿池袋街頭,
你曾遭我這欠揍港女的一記白眼。




[1] 陳雲:《五星級香港 文化狂熱與民族心靈》,二零零五年十一月,p244
「工業革命把嚴謹式的工廠式紀律……滲到生活與每個角落,標準的間隔的住所和家具、……定時送上的日報……為了尋回失去的『真實』,西方世界(包括七十年代後的香港)的人便得在假期逃到另一個空間,另一個時間內去。」
[2] 同上
[3]同上,p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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