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論語‧為政篇》
朱熹注:「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
成德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
即是君子不可只專擅一種技能, 稍有變化便無用武之地。
這話乍看似乎主張通才, 但我認為它有更深的隱喻:
器具有它的用處, 但沒有自主性。
僅憑訓練技藝成不了君子,
清風傲骨也斷不是來自「器」,
寵辱不驚的修為源自「道」。
但可惜,今天的教育依舊沿襲它功能主義的導向,
學校竟然淪落成一間又一間的職業先修學院,
學習兩文三語只因立志將來當個i-banker。
香港的教育習慣將英語和英語世界的文化脫鉤,
將語言和其承載的文化撇脫乾淨,
彿英語只不過是grammar和complain letter,
卻不知語言只是種載體,重要的是透過這種語言,
學習其國族的文化,理解他們的思考角度。
故此儘管香港人號稱懂得兩文三語 (不是精通),
牙牙學語便學習英語,卻孕育不出傑出的英語作家。
正如我城有遍地鋼琴八級,卻沒有李雲迪和朗朗。
因為無論藝術和語言,都不過是幫助你升名校入i bank的工具。
當我們的社會習慣性地視經濟和實用為唯一的衡量標準,
所謂的「活化」文化遺產,
也不過強調它的經濟用處 (比如改建成餐廳酒樓啊, 預期可以帶來多少收益啊什麼的),
君子不器, 聽起來尤其感觸。
的確, 連「人才」也不過是生產工具,
何況低層的勞動者?
他們只是用完即棄的低回報生產工具。
資本主義是最貼近人類本性的意識形態:
因它的一切建基於「人皆自私」。
在相對公平的遊戲規則下,
以慾念驅動社會經濟的運轉,
榨取各方的勞動力,
化為實質的數字: 工資、商品價格、GDP......
而不夠實在的東西, 則被流放, 認為那「不夠科學」、「不夠理性」。
其實我一直存疑,
現代人所謂的理性, 其實也不過是另一種自欺欺人。
知識的確可以帶來安全感,
但當人類妄想自己可以控制一切,
甚至發展成一種法西斯的理性,
正如香港人潔癖式的秩序, 那又是哪門子的理性?
古人因為無從掌握自然與死亡, 心存恐懼, 所以用神話解釋未知的東西, 但求安心。
香港人篤信市場運作, 故意無視它的缺點與不仁,
企圖用「獅子山下精神」掩蓋不公的現象和事實,
推諉責任, 指責這是因為人民的怠惰所至,
只要我們重新擁抱所謂的「香港價值」就萬事大吉,這,
又何嘗不是另披光鮮外衣的自欺神話?
一個社會需要英雄是悲哀的, 在沒有英雄的時代, 我只想當個人。
一個社會只剩下器具是悲劇, 在只有經濟人的時代, 我只想當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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